面對死亡
醫生,總冀望讓患者恢復、給家屬希望;然而,過了某個臨界點,醫療能做的已經不多,生命走到了盡頭,醫生也要醫死。
邁入主治醫師第六個年頭,對於生死的界線逐漸有自己的拿捏,多數時候詳細的說明,家屬都能夠理解,讓生者(家屬)與患者都能夠平靜而減少遺憾。然而,久病纏身的老人與嚴重腦傷的年輕人,顯然後者是較難接受的,對醫療人員與家屬皆然。
如果是個孩子,那就更令人揪心了。
盡力,面對家長殷切激動的期盼,整個醫療團隊高速運轉,腎上腺素像是能透過空氣傳遞般在手術房裡流轉,手術與治療方式隨著術中一個個浮現的問題不斷的決策與改變,目標只有一個。
剪完最後一段線,監視器上的數字在麻醉團隊的努力下維持著,似乎打贏了一場小戰役,我謹慎的說明著接下來的計畫,還有許多關卡要走。然而,就在即將轉送前往下一個檢查前,生命嘎然而止。
。
。
。
撕心的哭喊、緊繃著的臉、捏緊的雙手,悔恨不捨悲慟的情緒在會談室裡爆發。
盡力了。
我蹲下來,輕輕的說:「我們都盡力了,妹妹也盡力了,大家都辛苦了。」沈默半响,我緩緩站起,轉身退出了巨大哀傷的氛圍,希望留下些什麼。
回到手術室,很快又開始了另一個車禍的年輕患者,他是幸運的,血塊移除後快速恢復。但,「希望留下些什麼」的念頭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。
事實發生的很快,短短八個小時就結束了,而這個事實引發的效應卻會在這個家庭裡迴盪很久,很久。或許,在不知道多長的時間以後,如果有需要,那天在會談室裡的成員能聚在一起,一起放下然後向前走。
醫生,也醫死。
留言